分别负责窝囊、废、巨头,是“古希腊掌管窝囊废的神”。虽然是玩笑,但看看这几年红起来的男星,冷酷硬汉、狂拽酷炫、忧郁深情都不流行了。
《狂飙》的高启强,逆袭成为老大之前就是个受气的卖鱼佬。
中产够呛,生活如履薄冰,在家庭、职场、人情世故的夹缝中生存。
雷佳音有韩明(《第二十条》)、昊坤(《热辣滚烫》)、周秉昆(《人世间》)、“前夫哥”陈俊生(《我的前半生》)等等。郭京飞,在《都挺好》里是怼天怼地的啃老巨婴苏明成,以及在《我叫余欢水》里处处都被当作loser的余欢水。主打一个先窝囊后发疯,被逼急了就尖叫、乱舞、乱打的窝囊废。马杰在职场里身兼多职,是干活的驴、替罪的羊、儆猴的鸡、缩头的龟,唯唯诺诺的讨好型窝囊废。
这些人物角色,基本辐射了普通人窝囊日常的方方面面。在家庭里,他们一反“家中顶梁柱”的传统男性角色,露出一股“小男人”的柔弱劲儿。孱弱、添乱、生活自理能力差,干啥啥不行,挨骂第一名,身处家庭食物链最低端。余欢水一出场,就因为忘记买牛奶被妻子劈头盖脸地骂,之后又忘记接儿子、完成不了买车承诺……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韩明,搬桶水都晃晃悠悠的,虚胖得不行,还得是妻子超级马丽,一抓、一抬、一放,毫不费力,一气呵成。在职场里,他们把腰杆子弯得更低,把头垂得更低,力求当一个不得罪人、不冒尖儿、端平水、都讨好的“中间人”。即使沦为“受气包”,处处挨骂,也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。即使来人是下属,但因为对方可能是“关系户”,也点头哈腰生怕怠慢了对方。领导上车他开门、领导说话他递麦、领导草包他让功,就连面对平级的同事,他也是“好好好你都对”,那个“但”总是嗫嗫喏喏才敢说。哪怕是在外头,面对欠债的朋友,窝囊废也像是自己欠钱似的,挺不直腰板,没法理直气壮地拿回来。这与一向霸占小荧幕和大银幕的、充满励志色彩、理想主义的主角大相径庭。虽说当下窝囊废的兴起,与女性观众对“大女主”“小男人”的想象和期待相挂钩。但这类两性角色在小荧幕与大银幕上早已有之,也不是今天才出现的新潮流。而且现在受到追捧的窝囊废,不仅出现在家庭戏中,还频频成为职场戏、官场戏、年代戏等现实题材影视剧的主角。可以说,这样的窝囊废已经跳脱出了性别场域,无差别地反照出现实生活中的你我——人生在世,难免窝囊的普通人。正因为现实里唯唯诺诺,也就只能在没人认识的互联网上发发疯。
大家只能相信,理想主义没用,发疯也没用,终究得夹起尾巴做人,当个窝囊废。
不然就像《年会不能停》里的Penny、《第二十条》里的吕玲玲一样,转不了正,成为第一“背锅侠”。久而久之,窝囊,成为了大多数人见识到社会真相之后的常态:
特别是步入中年之后,上有老下有小,房贷车贷教育费用,职场上还有一把“35岁危机”的大刀悬在脖子上。
可问题是,为什么只有窝囊,才能在现实的夹缝中生存?对于穷得只能出卖眼角膜的余欢水来说,“夹缝”是需要应付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经济现实。由此,他即使遭到了往日徒弟的奚落,也依然觍着脸去问对方,有没有单子让给他。余欢水的“夹缝”,多少还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在同行里垫底而导致的。马杰的“夹缝”,是在工作能力过硬的情况下,依然需要面对的畸形职场:
人话不能说,实话不能说,说了那么一点点,还得瞻前顾后。
我说加班的中心思想不是为了完成工作
而是为了展现态度
咱这不是讽刺职场吗
这没有危险吗
而韩明,他所遭遇和见证的窝囊与不窝囊,更是彰显出:“夹缝”是社会系统性问题的表现,窝囊则是其连锁反应。因为打了猥亵初恋的流氓,他被学校记过,毕业只能去小县城工作。为了能让儿子在重点中学接受更优质的教育资源,自己在市检察院的工作不能有任何差池,韩明只能进一步窝囊。韩明的儿子为了制止校园霸凌而动手、公交车司机张贵生为了制止性骚扰而反击(以及为了清白而上访)、王永强为了保护妻儿而捅伤村霸。他们不窝囊的后果,便是在系统性问题昭然若揭的情况下,没得伸冤,让自己先一步陷入危机。而系统性问题得以解决,又是来得那么的滞后迟缓(现实的进展甚至还比电影里的要慢多了)。如此看来,现实“夹缝”无处不在,关乎生计,关乎尊严,关乎前程,关乎生存空间。但,那些秀着魅力和优越感的表演,有多少已经被观众打为油腻——
不可否认,这种唯我独尊、高人一等的偶像剧男主人设,曾经风靡一时。
都像是把脚踩着普通人的头上,来把自己的皮鞋擦得锃亮。
“窝囊废”男星的走红,是当没有雄心壮志和想象空间的时候。这一届的观众,重新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男性魅力时刻。